道旁犬吠,而驼队前行 我是驼队里的一峰老骆驼,对未知我虔诚地敬畏着,对无知我深情的同情着 ,而对滔滔不绝的肤浅和谬误我只能耐心地等待,对道旁如犬吠的居高临下地说教和指责我绝对不予理睬地继续前行。
上大学是在南方的一座小城。那里绿树环绕，花团锦簇。学校依山而建，高高低低的韵致洇在错落排列的台阶上，坡缓的道儿曲径通幽处。小道有点窄，两旁是石栏，石栏外是成荫的绿树和冬青，枝枝蔓蔓伸出来爱抚着来来往往的学子。再往里有的是深深的谷，原来路开在丘陵上。谷里有高高大大的杉树，是这里最常见的树，高大，少枝杈，树身呈土黄色，枝叶深绿色，少得可以忽略，叶是针形，深秋冬初的地上落上一层层，踩上去软软的，感觉像是他在云彩眼儿里。杉树据说长势极慢，但长得很密实，一排排，一列列，像极了威武雄壮的军队队列。在这干净利索的杉树林里，不经意地生成着许多桂花树。农历八月，你一进校门，就有浓淡相宜的香气环绕着你，一路上若近若远，隐隐约约，一直送你到宿舍，到教室，到食堂，到你想到的任何一个去处。
学生们的迎新晚会致辞里，总有“八月金秋，丹桂飘香”的字眼，不知用它的人是否能辨其中真味，而那丹桂的香气却能一直飘进我一生的记忆里。那段岁月不属于山河，没有惊天动地的伟业，却也花草琐碎，寻常点滴，在我心扉里痴缠。九六年的秋天，在校园第一次见识了桂树，茎一人高，花淡黄色，或者乳白色，米粒大小，一簇十余粒，黄黄白白摊开在手心里，秀色与清香共氤氲，即使干掉了，也余香久远。记得学校的东边是一部队医院，干净整洁，红绿相映，大院里处处桂花。一入八月，桂花弥漫，不凋不谢，笑对行者和病人。常与同学往，狠心摘下那一簇簇的嫩黄，想把花期留住，把香气嗅去，不愿舍弃那淡淡的香。校园里有一露天影院，每到周末，会有院宣传部门的人负责专门放映一些经典电影，我在校的头几年是免费的，后来票价一元，我崇敬的赵金钟老师调到宣传部任主任后我还见过他坐在一尺见方的窗口里卖票，我不忍心看到他，总是能够及时的躲开他的目光所及处。但电影还是如奥斯卡一样诱人，《飘》，《廊桥遗梦》，《望乡》，《拯救大兵瑞恩》等都是在这儿看到的。到了深秋，更深露重，专注地看着电影，发上衣上落了一层，湿湿润润，有桂花的香气。那些抒情的沉重的浪漫的青春岁月沉淀在这里四年。
一零年农历七月，毕业十年聚会，欲往欲退，我纠结了很久，最后选择了逃避。也许潜意识中觉得这十年自己做得不够好，也许没有攒够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曾经的美好，在同学多方的拉扯中我还是决定不见。八月，我终于经不了回忆的诱惑，独自一人，驾车来回七百公里，为的去寻找我深藏心底的那抹清香，我去了校园。此值周末，偌大的校园空荡荡，校园比以前大了好几倍，大概是为了迎合后来的汹涌扩招，很多台阶被铲平，那些原始的林木被铲掉改作他用，教学楼和宿舍也焕然改变了原貌。变了，有些记忆已荡然无存，甚至找不到原来的图书馆。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满怀的哀伤之情如此动人心魄。我喜欢品读诗经的这几句，我喜欢在惊天的悲愤和忧伤里去寻找喜悦的可能性。每到八月，我总能嗅到如旧的桂花香，我的怀恋，原来早已活在记忆里！这一生中极其重要的地方，那里有散落的梦，来不及拾，这一生也许再也无法捡拾起。
柳永的“三秋桂子”曾经氤氲着我的梦境，那一年到杭州，正是三秋时节，美丽的街道上桂花飘荡，那馨香发酵了整个旅途。曾经落拓一生的才子柳永，诗词因了那馨香，别有一番滋味。
传说西湖的灵隐寺和天竺寺，每到中秋常有带露的桂子从天飘落，馨香异常。那是从月宫桂树上飘落下来的，是寂寞的嫦娥赠与人间的礼物。我是槛外之人，无力前往，那天只在杭州的街上徘徊，角角落落长满了桂树，似乎整个杭州都有似有似无的香气隐隐袭来，古诗意也随着桂花香飘落人间。
我读着宋之问的“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似乎人世间的繁茂喧哗，都颤动在月下的金黄中。
本文录自凤凰博报-2013-09-13 08:15:36-二七采薇的博客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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